【鄧秉元】德性與功夫——聊包養行情孔門功夫論發微

德性與功夫——孔門功夫論發微

作者:鄧秉元

來源:《中國經學詮釋學與東方詮釋學》,中西書局2016年4月

儒學以成圣為職志,故圣人可學、可至與否,實儒門第一要義。[1]依經學傳統之見,自文明起始以來,歷代哲王遞興,以其全幅性命發為事業,蔚為年夜觀,后世宗之仰之,以為授命于天。蓋混沌初辟,百物包養甜心網肇興,事物常有不知其所以但是然者。然以意逆之,乃于冥冥之中見其所以合轍之跡,故以之為天然,以之為法天。或以人格化之主宰者擬議之,則云有所謂受命者在。當此之時,人未必皆能成圣,則圣之與否,尚無功夫之可言。故上古所見,《詩》《書》所傳,現代圣王之出世及歷世每多神跡,此固人類德性尚未自覺之時也。 

 

自孔子出,眾人始有作圣之途轍可循,是即夫子所謂學也。蓋孔子之前未嘗無學,惟通俗人尚罕因學而覺者耳。故孔子云:“我非不學而能者也,好古,敏以求之者也。”(《述而》)又云:“不學而能者上也,學而知之者次也,及其知之,一也。”是孔子以學者自居。其十有五而志于學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命,甚至六十而耳順、七十之從心所欲,皆未嘗離此學也。故夫子自狀,亦惟“學而不厭,誨人不倦”(《論語·述而》),蓋其念茲在茲者,惟學罷了。夫“學之為言覺也,以覺悟所不知也。”(《白虎通·辟雍》)因學而覺,即所謂“下學而上達”,以人性而通乎天德,然則學即孔子成圣之功夫也。[2]故欲明孔子成圣之功夫,必當求之于孔子之所謂學。

 

一 孔子之求仁

 

《論語》一書論好學,略有數處。《公冶長》:“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學也。”此好學乃孔子之所自處。《雍也》:“哀公問:‘門生孰為好學?’孔子對曰:‘有顏回者好學,不遷怒,不貳過。不幸短壽逝世矣!今也則無,未聞好學者也。’”(《先進》篇季康子問,孔子答之略簡。)《學而》:“子曰:‘正人食無求飽,居無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謂好學也已。”可知孔子所謂好學亦有分歧層次,當孔子之世,來學者眾多,如子張輩初以干祿為學,樊遲之欲學稼穡,自孔子視之,尚非好學者也。倘與眾人相較,其能以正人為職志,“謀道不謀食”,已屬好學;與圣賢相較,包養一個月則惟門生顏回之“三月不違仁”,“不遷怒,不貳過”庶幾近之。故孔子于顏回,每有不如之嘆,甚至以《周易》之復卦擬之。《系辭上》:“顏氏之子,其殆庶幾乎!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也。《易》曰:‘不遠復,無祗悔,元吉。’”所謂“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”,即與《論語》之不遷、不貳相應。[3]

 

顧孔子之好學,初不以知性之學為職志,此知性之學略當后世理學所謂聞見之知。蓋知性之學,以人我分立為進路,雖于質測之術不無所見,抑且通微;然既掉一體之道,則無以體認宇宙於穆不已之生機。知性之學惟因果是務,因果者,前人所謂故也,[4]猶孟子所云“故者以利為本”。[5]此利非世俗所云功利,乃萬物各成其是,而又各是其是之境也。故孔子云:“正人喻于義,君子喻于利。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孟子亦本此而言義利之辨。蓋六合萬物,莫不共此宇宙之年夜生、廣生,自達者觀之,固統體為一;然自不達者視之,則未嘗不肝膽楚越。[6]故各是其所是,各非其所非,于是合于己者為利,異于己者為否(《周易·否卦》之否),臧否辯難之術興矣。在先秦諸子,此墨辯與名家之所長。以世俗論,則馬遷所謂“全國熙熙,皆為利來;全國攘攘,皆為利往”者近是。(《史記·貨殖列傳》)

 

知性之學,其理境雖為孔子所非,然固非否認之也。蓋德性與知性之別,亦先秦所謂小年夜之辨。自小年夜甜心寶貝包養網之義不明,傳統經學乃成晦途,黃茅彌看,榛莽叢生。小年夜之義貫穿群經:《易》卦屢言“小往年夜來”“年夜往小來”,以陰陽分喻小年夜,而以扶陽為本務;《尚書》以元首統百工,而君臣交儆,責難于君,君臣亦為小年夜所攝;《詩》分風雅,統合于頌,固寓小年夜之別,而風雅復分正、變,亦小年夜也;“禮儀三百,威儀三千”,有經有曲,則小年夜之義正可由《禮》覘之。至孔子作《年齡》,以匹夫行皇帝之事,而進退諸侯,固持其年夜者也,是董仲舒所謂“以元統天”。孟子有見于此,因有“小體”“年夜體”之說,予昔嘗論之,茲不具引。[7]雖然,自天道之本體言之,固不用分小年夜,《系辭傳》所謂“小德川流,年夜德敦化”,其“旁行而不流者”未必非正也。然自人性之功夫言,則小年夜之區分正不成無。 

 

孔子扶年夜而不斥小,故于樊遲之學農學圃,雖指為君子,然既欲其問諸老農、老圃,固不廢農圃之學也。顧農圃雖不成廢,倘必以此為務,終不免難免習于一偏,此猶莊子所謂“方術”耳,(《莊子·全國》)非如正人之學,可以通方也。故子夏云:“雖大道,必有可觀者焉,致遠恐泥。是以正人不為。”(《子張》)孔子則云:“正人不器。”(《論語·為政》)何謂不器?《系辭》:“形而上謂之道,形而下謂之器。”《老子》云:“樸散而為器。”樸者無名,亦形而上之境,則器者,形名已分,掉其一體之義者也。故正人不成定于此道。然正人處世,學為年夜人,有其德者或無其位,豈居下位或無位者即無職分之可守?是曰否則。故子曰:“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。”(《論語·泰伯》)《周易·年夜象》有云:“兼山,艮。正人以思不出其位。”《論語》載曾子所言與此正同,知必孔子所傳也。思不出其位者,即大道也,然亦艮卦之德,蓋天時處艮,即當以艮卦之德應之,所以知孔子必不廢大道。然倘以此為極則,亦非,蓋知小而不知年夜,知艮而不知震矣。[8]此如政治標有政事之別,政者得其年夜,事者得其小:冉有為季氏之家臣,雖執魯國之政柄,而孔子貶之為事;及夫子自處,則以友于兄弟為為政,蓋雖無位而未嘗不得其年夜也。[9]予故云,孔子之學欲正人習于通方,然固非否認一曲之方術者也。此所以為全體年夜用之學也。

 

求其年夜者,此孔子之素願。然小年夜本以形為喻,倘究其底里,是即所謂求仁也。《詩經》:“維天之命,於穆不已”,欲達此不已之境界,即當體仁。當孔子之前,世間引為通義者,正人之所以能治平易近,乃因其祖先嘗為天之所命且有功于后世;[10]及至孔子,正人之所以能臨平易近,乃因其有以“體仁”。《白話》曰:“正人體仁所以長人。”不體仁,雖未必非正人,然缺乏以言成德。故子曰:“正人往仁,惡乎成名?正人無終食之間違仁,冒昧必于是,顛沛必于是。”(《里仁》)由此英勇精進,以達精純如一之境,是《年夜學》所謂“知止而后有定”者也,《易》所謂“貞固”。故《詩》云:“於乎不顯,文王之德之純”。(《周頌·維天之命》)文王之德,“純亦不已”。(《中庸》)所謂純德,儒先多以為即《尚書》所謂“一德”也。

 

東周以前,國野之分尚嚴,周人本有世官之制,文明亦為其壟斷,是有位者自居于有德也。文明乃德之顯現于外者。無位者則視同無德,故稱君子。及年齡以降,禮壞樂崩,文明下移,故德位之不侔乃成時人所習見之事實。孔子有鑒于此,故于在位者之仁否,常持論甚嚴。以令尹子文之忠、陳文子之清,皆云“未智,焉得仁?”(《公冶長》)然孔子所以與別人分歧者,端在其于人類能持一體之見,故無論成分高下,皆能“有教無類”(《衛靈公》),一視同仁。所謂同仁者,即人人皆同此天命之仁也。故孔子云:“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者乎?我未見力缺乏者。蓋有之矣,我未之見也。”(《里仁》)又曰:“仁遠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。”(《述而》)故仁之為物,乃人所本有,無待外求。《雍也》:“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。能近取譬,可謂仁之方也已。”《顏淵》:“為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?”故孔子所謂仁,乃一廣泛性之關聯,且由此而圓成一牟宗三所謂即活動即存有之理境,萬物是以一廣泛性之關聯而分有宇宙本有之生生不息。其后孟子遂以人道善為言,并由此證成一種廣泛之人道論,與性善惡混、性三品諸說有別。后二者,或可以分立之人道論名之。此一廣泛性之指明,孔子厥功甚偉,此孔子所以為年夜也。倘以《易》學言之,正與同人卦所謂“同人于野”相當,蓋正人所以能無分國野與人同者,在人類皆共有此“同”也。予故云,“同人之同,乃萬物一體之年夜同也。”[11]年夜同,亦《禮運》所云孔子之政管理想。故《同人·彖》曰:“‘同人于野,亨,利涉年夜川’,乾行也。文明以健,中正而應,正人正也包養違法。惟正人為能通全國之志。”乾者,元也,仁也。人心分歧,各如其面,故萬物之志有別。然正人所以能通之者,即因其秉元而行,先立乎其年夜也。諸經所言可謂密合。 

 

仁乃天道之本體,求仁乃成圣之功夫,包養意思明儒羅汝芳“即功夫即本體”之論可謂得之。[12]觀孔子自述,一則曰“學而不厭,誨人不倦”,再則曰“為之不厭,誨人不倦”(《述而》), 故孔子之為學即可以行言。此陽明知行合一之旨也。雖然,仁之于孔子,非后世所謂口頭禪可比。孔子為學之功夫,不唯言之有物,抑且層次井然,可以持循。

“子罕言利與命與仁。”(《子罕》)觀《論語》所記門人問仁之語,亦不為鮮,當系門人事后追記。因所答深淺紛歧,故先儒多以之為指點語。如司馬牛問仁,孔子答以“仁者其言也訒”。又云“剛毅、木訥近仁”。另如《子路》:“樊遲問仁。子曰:‘居處恭,執事敬,與人忠。雖之蠻夷,不成棄也。”“子張問仁于孔子。曰:恭寬信敏惠。”(《論語·陽貨》)《顏淵》:“仲弓問仁。子曰:‘出門如見年夜賓,使平易近如承年夜祭。己所不欲,勿施包養平台于人。在邦無怨,在家無怨。’”其年夜旨在恭順、寬和而不事表暴。與《詩經》所謂“肫肫其仁”可以互參。茲以功夫淺深之視角析之,則求仁之次序遞次約有如下數端。簡言之,曰立志、博學、自省、好惡、依仁、進圣。 

 

求仁之方式,最主要者端在立志,此猶佛家所謂發心。人與六合萬物為一體,其所以成其為一體者,即所謂仁。然世俗之平易近視仁常甚于水火,“平易近之短期包養于仁也,甚于水火。水火,吾見其蹈而逝世者矣,未見蹈仁而逝世者也。”(《衛靈公》)故生機潛銷,“君子長戚戚”,(《述而》)患得患掉,終至于無所不為:“君子閑居為不善,無所不至。”(《年夜學》)然“正人求諸己,君子求諸人”(《衛靈公》),故有志于為正人者,當幡然猛醒,有以自反,而志于仁矣。 

 

子曰:“茍志于仁矣,則無惡矣。”(《里仁》)志便是心之所之,此處所謂志于仁,當指能定于好仁之境界而言,與《衛靈公》“志士仁人,無求生以害人,有殺身以成仁”之志士相當。[13]此一境界,猶孟子所謂“必有包養網單次事焉”,必無不仁之意念羼雜其間,故云無惡。但此道極難,故孔子曰:“回也,其心三月不違仁,其余則日月至焉罷了矣。”(《雍也》) 

 

志于仁便是好仁。其未能定于此境,而有惡意萌發,則必以惡惡之功往之。其能惡惡者亦本意天良之仁也。故云:“我未見好仁者,惡不仁者。好仁者,無以尚之;惡不仁者,其為仁矣,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。”(《里仁》)蓋好仁者“所好唯仁,無物以尚之也。”[14]借使倘使熟極而流,能使意念自仁根流出,則可漸至“依包養意思于仁”之境。惡不仁者則知何者為合宜于仁,宜者義也,如能痛自刮磨,則仁體之發露不復阻隔。故好仁與惡不仁實有仁義之別存乎其間。其惡不仁而未至于好仁之境者,即孔子所謂正人而有未仁者也。 

 

既惡不仁,當知何者為可惡,蓋“惟仁者能大好人,能惡人。”(《里仁》)此則有待于學養之擴充以及義理之圓熟。而博學與自省實乃孔子求仁之良法。二者內交際養,互為補充。子曰:“見賢思齊,見不賢而內自省也。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又云:“三人行,必有我師焉。擇其善者而從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。”(《述而》)“子貢問為仁。子曰:‘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居是邦也,事其包養留言板年夜夫之賢者,友其士之仁者。’”(《衛靈公》)賢者獻也,以賢為師乃博學之一義;然博學除親賢之外,尚含博文與約禮二義。故顏回有言:“夫子循循然善誘人,博我以文,約我以禮。”(《子罕》)博文、尊師、隆禮,此皆博學之途徑,亦子夏及荀子一系學術之先聲。博學而外,另有自省之法。“子曰:已矣乎!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。”(《公冶長》)此處所謂“內自訟”者,亦自省之一義。曾子曰:“吾日三省吾身:為人謀而不忠乎?與人交而不信乎?傳不習乎?”(《學而》)與此略同。孔門四科之中,德性與文學二科于后世經學最有關系,以自省為進路,故有孔門德性科之開出,此即后世思孟之學。然自省之目若何?子曰:“學而不思則罔,思而不學則殆。”(《為政》)《中庸》云:“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篤行之。”審問、慎思、明辨皆自省之目。

 

以《論語》孔子所言通之,則自訟、思、三省即分別與審問、慎思、明辨相應。《中庸》為思孟一系經典,故獨詳于自省之法而略于博學。在經學上孔子乃道之化身,經學之基礎問題端在若何通向孔子,孟、荀兩年夜學術系統因功夫論而分撥,學者可深長思之。 

 

好仁者雖已難能,然距“依于仁”之境仍有一間之隔。蓋雖以仁為好,尚未親證仁體自己,未能廓然至公,物來順應,亦容或有掉。如人雖誠樸無機心,而未能洞明事理,故古往今來,以知己為職志而結惡果者不一而足。孔子有見包養合約于此,故點出“好仁欠好學,其弊也愚;好知欠好學,其弊也蕩……”(《陽貨》)所謂“六言六弊”之論,誠千古之卓識。

 

此論亦與《禮記·經解》所謂“溫柔敦樸者詩教也,其掉也愚”可以相應。其進學之法,即與上文所論博學與自省諸義無別。好仁者如能破愚,則進依仁之境矣。孟子所云依仁由義,即《中庸》所謂篤行也。 

 

以上所云求仁之功夫,如立志、博學、自省、好惡諸義,多就學者本身心性之變化指點,然尚非其了義也。蓋仁者與物同體,非自了者可以證成,必推己及人而后可。及高第門生如仲弓、顏淵問仁,孔子乃盡發其底蘊。《雍也》:“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。能近取譬,可謂仁之方也已。”《顏淵》:“顏淵問仁。子曰:低廉甜頭復禮為仁。一日低廉甜頭復禮,全國歸仁焉。”所謂低廉甜頭者,即立己也。克,能。昔明儒王襞嘗本此為說。仁者不唯立己,亦須立人;不唯己能上達天道,亦當使全國同風,故云全國歸仁。此依于仁之效也。故孔子與顏淵及仲弓所言堪稱密合。

 

 儒家所論圣人本有分歧等第,孔子教人,必以求仁為先務,蓋仁者雖不用為圣人,然圣人必自仁者出。[15]“子貢曰:‘若有博施于平易近而能濟眾,何如?可謂仁乎?’子曰:‘何事于仁,必也圣乎!堯舜其猶病諸!”(《雍也》)故求仁乃功夫之本。然求仁自好學來,能好學,則仁與圣當亦可期。子曰:“若圣與仁,則吾豈敢?抑為之不厭,誨人不倦,則可謂云爾已矣。”(《述而》)進圣之理甚微,孟子論之始詳,蓋有孔子為楷式也。觀孔子平生之行跡,與孟子所論頗可相參:“充實之謂美,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年夜,年夜而化之之謂圣。”(《孟子·盡心下》)立志、博學、自省,此充實之道也;能好惡與依仁,則進乎年夜;能年夜,或將過化存神,優進圣域矣。

 

二 釋三達德

 

求仁當然是孔子進學之重要功夫,然孔子教人,常當機指點,于儒家最基礎范疇皆有提醒,為后學開無窮法門。此中諸般學術進路,在孔子處固是圓融無礙,因時代、地緣及人事諸多原因之分歧,常被分歧學派奉為主旨,而遞有發揮。倘以思孟學派為斷限,則最主要者厥為三達德與五常。 

 

三達德之說,《中庸》論之最詳:

 

“全國之達道五,所以行之者三:曰君臣也,父子也,夫婦也,昆弟也,伴侶之交也。五者全國之達道也。知、仁、勇三者,全國之達德也,所以行之者一也。或不學而能,或學而知之,或困而知之,及其知之一也;或安而行之,或利而行之,或勉強而行之,及其勝利一也。子曰:‘好學近乎知,力行近乎仁,知恥近乎勇。‘知斯三者,則知所以修身;知包養網ppt所以修身,則知所以治人;知所以治人,則知所以治全國國家矣。”

 

朱注:“達道者,全國古今所共由之路;謂之達德者,全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。一則誠罷了矣。達道雖人所共由,然無是三德,則無以行之;達德雖人所同得,然一有不誠,則人欲間之,而德非其德矣。”依此,則達道即所謂五倫,而三德則盡此五倫之分之功夫。然則,此所謂三達德與孔子之求仁以及諸般范疇究系何種關系? 

  

馬一浮師長教師曾云:“從來說性德者,舉一全該則曰仁,開而為二則曰仁智、為仁義,開而為三則為智、仁、勇,開而為四則為仁、義、禮、智,開而為五則加信而為五常,開而為六則并知、仁、圣、義、中、和為六德。” [16]此見解甚為精辟。諸德皆性之所具,故云性德;諸德皆以仁為最基礎,以次相分,故有仁智、仁義、三達德、四端、五常、六德之別。就中惟六德之說未成儒者共識,其余則儒書所習見。然此判分之理據尚待闡明,茲為之略發其覆。

 

經學以天人關系為通達宇宙實相之基礎架構,故有天道、人性之判分。先秦學者,其名相之應用容或有別,而此架構則系諸子所共通。所謂天道,乃宇宙統體之軌則,為天行之本。雖然,本無所謂軌則也,以軌則喻之耳。天行乃天道之顯現于具體時空者,或名天時,即孟子所謂“天時不如天時”之天時。在道家,此境希微,惚恍難識,強而名之,則字之曰道。在上古及墨家,則以人格化之天主、天志擬其描述。在孔子及晚期儒家,“此天非即其陰陽、冷暑、晦暝者言,乃宇宙之統體,使萬物遂性者也。《易》所謂‘乾道變化,各正生命。’”[17]此天乃義理之天台灣包養網,后世儒者(尤其漢儒)或有不識,而以天然之天當之,非也。所謂人性,亦非就人事之理言之,蓋此渾然一體之天,必待人而始現分別相。顧事物之分別未必從人始,必曰人者,生成萬物人為貴,以人指代萬物,即佛家所謂無情也。后世學者長期包養,或于此義未能了然,故橫生攪擾,常起無謂之爭。 

 

明此天人開合之架構,始能明經學(此括儒道二家)上道、德兩范疇之所指。道、德之含義甚廣,層次亦頗有別。惜晚世以來,學者依傍西學者眾,以彼域之微渺加諸此土之玄虛,一障未解,一障又生。茲故剪其葛藤,直探問題之來源根基。蓋道、德之名,本非定義,皆描摹之語。宇宙之實相不成思議,言語道斷,故不成名。不得已,以人所共由之路以及言說為之擬議描述,故老子所謂強名也。德則就萬物而言。萬物既生,而能示現其與宇宙統體之紛歧不異,是所謂有得也。然何故有此得,乃因其內在之有德也。故德乃人性之本,即人性可以上通于宇宙統體之天道者。以心體言,可謂之德;以道體言,則謂之性。《中庸》:“天命之謂性。”命者,名也。此境界已屬著名包養一個月價錢,故學者或以德之境界釋名。[18 ]

 

《老子》:“掉道而后德。”老子之立場在道,所謂無名之樸,乃宇宙本有之淵沖。“道沖,而用之或不盈。淵兮,似萬物之宗。”故德之自覺,老子以為掉。孔子下學上達,天人合一,故“志于道,據于德”,(《述而》)其立場在德。故德之短期包養于儒者,亦求道之功夫,其可以上達于天道者,是所謂達德也。孔子以前,德之項目已極復雜,蓋淵源已久。如《左傳》僖公二十七年所云“《詩》《書》,義之府也。禮、樂,德之則也。德、義,利之本也。”類此者眾。本文雖著眼于孔門之新見,然此種議論皆可視為遠源,未可輕忽。 

 

后世儒家所言諸德,如仁、義、禮、知、信、忠、敬、恕、圣、中、和、勇、剛、直等,孔子皆曾論及。諸德雖層次迥別,境界亦異,但在孔子,皆當以仁為歸宿,此所以孔子為儒者所宗也。仁乃天德之渾然,即由德之進路所親身經歷之天道統體。[19]《詩》云:“維天之命,於穆不已。”《論語·陽貨》:“子曰:天何言哉?四時行焉,百物生焉,天何言哉!”蓋儒家所親身經歷者乃是健動不已之性命宇宙,而性命必顯現其時間相,此所以儒家不以超出性之存在或絕對的幽暗及無為極則,而歸宿于渾淪不已之天道。言於穆,是因其渾然一體;言不已,是已顯現其分別相矣;言百物生焉,乃見天道之年夜用。故天何言哉者體也,其四時行焉者相也,其百物生焉者用也。體用相三者如如,密合無間。[20]夫子一言而括三義,此所以為圣人,為萬世師。 

 

由此於穆不已,可見天道之仁;由此仁之因時變化,變動不居,可見天道之知。由萬物秉仁而生,有條不紊,可見天道之禮;由萬物之各正生命,各得其宜,可見天道之義;由萬物變化之不掉其時,不掉自性,可見天道之信。故自天道言,諸德皆仁之顯現及發用。仁者體也,諸德者相、用也。以本末言,則仁為本而諸德為末、為用。 

 

《論語》中除單言諸德以外,亦頗有并論之者。如《陽貨》篇與子由論“六言六弊”,其六德為仁、知、信、直、勇、剛。《學而》篇所言溫、良、恭、儉、讓,《陽貨》篇所言恭、寬、信、敏、惠,《公冶長》篇論子產之恭、敬、惠、義。《衛靈公》:“子曰:正人義以為質,禮以行之,遜以出之,信以成之,正人哉!”亦義、禮、遜、信并提。類此者眾,茲不詳及,僅就其與包養網車馬費三達德及五常有關者稍加論列,余則俟諸異日。 

 

其二德并提,如仁知:“知者樂水,仁者樂山。知者動,仁者靜。知者樂,仁者壽。”(《雍也》)“仁者安仁,知者利仁。”(《里仁》)如仁禮:“人而不仁,如禮何?”(《八佾》)如仁勇:“仁者必有勇,勇者不用有仁。”(《憲問》)惟仁義未見并提,蓋掉記或別有故。《述而》:“子曰:志于道,據于德,依于仁,游于藝。”此藝或亦可作義解。以仁知并提,蓋知乃仁之顯相;以仁禮、仁勇并提,因禮、勇乃仁之發用。 

 

知、仁、勇三德并提,《論語》中凡二見。《子罕》:“子曰:知者不惑,仁者不憂,勇者不懼。”《憲問》:“子曰:正人道者三,我無能焉:仁者不憂,知者不惑,勇者不懼。”《公冶長》篇子張問令尹子文何如,“子曰:‘忠矣。’曰:‘仁矣乎?’曰:‘未包養網評價知,焉得仁?’”下文問陳文子,孔子論之,以為清而未仁,其理據正同。顧仁知皆有分歧層次,所以孔子論“六言六弊”,特別點出“好仁欠好學”“好知欠好學”之弊。另如《述而》:“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,多見而識之,知之次也。”亦顯與孔子所嘗言之“知德”與“知言”分歧。然孔子既以不憂、不惑、不懼論仁、知、勇,且許之為正人之道,《中庸》復名之為三達德,則此處之三德皆屬相關性德之最高層次。由上引“仁者必有勇,勇者不用有仁。”(《憲問》)可知勇當為仁德所蘊涵,則三達德之勇非勇者之勇,乃為仁德之發用。另如《衛靈公》:“子曰:知及之,仁不克不及守之,雖得之,必掉之。”則此知亦當為仁德所蘊涵。

 

三達德之知當系仁德之顯相。然則,三達德亦當與前所謂體相用相應。故三達德之知、仁、勇決不當以孤立之德用,如知者、勇者如此,限制之也,否則無以稱達矣。必如熊十力師長教師所言,“智、仁、勇本獨一德,而析說為三;雖分三德,究未嘗紛歧”,[21]始為無弊。蓋未嘗紛歧者,就其得以上達之本體言也;析說為三者,就上達之功夫言也。三達德已為孔子所重,然闡發最力者則為《中庸》及《孟子》。前引《中庸》之文,以仁、知、勇與生知、學知、困知相應,實則后者亦孔子所指明者。《季氏》:“子曰:不學而能者,上也;學而知之者,次也;困而學之,又其次也;困而不學,平易近斯為下也。”其以知對應學知利行,最為易解,惜深奧如朱子尚未透參,[22]則生知與困知之難明蓋尤有過之。

 

 

生知之義,向來聚訟,然要當以《中庸》為準。夫子之前,所謂歷代圣王皆可稱生知。夫生知者,性知也,蓋其性格之中自有一段不容自已之精力,有合于於穆不已之天命,此天命即于華夏之歷史文明之中展開。此精力乃由圣賢之活動為之承載,所謂安行也,然尚無以自覺。故歷代圣王之精力即相應于吾華夏文明之歷史精力,惟華夏文明至年齡之世始臻于年夜成,[23]歷代圣王之精力雖若相反,而實相成,非得孔子集群圣之年夜成,則道脈不明。世俗之見,每謂生成不假修持為生知,或欲導人于盲從,而為神道設教之厲階;或由此而反疑生知為偽托,以圣賢為虛妄。此皆不明生知之真義。不知就經學所言,歷代圣王其所處時空雖異,而年夜歸則同: 

 

“舜生于諸馮,遷于負夏,卒于鳴條,東夷之人也。文王生于岐周,卒于畢郢,西夷之人也。地之相往也,千有余里;世之相后也,千有余歲。失意行乎中國,若合符節。先圣后圣,其揆一也。”(《孟子·離婁下》) 

 

雖然,孔子所以能集年夜成,端在其以學知為進路,故對此於穆不已之渾淪能做一系統反思。由孔子學而知之,遂有中國文明之自覺。故孔子與此前群圣有別,在其學;孔子與此后學者有別,在其圣。此所以孔子為貞下起元、繼往開來。故生知、學知、困知不用做高下看,《中庸》所謂“及其知之,一也。”朱子蓋因孔子以學自處,而己則以生知為上,因尊孔子之故,以三德之知對應生知,故致此誤。不知有子所謂“自生平易近以來未有如孔子者也”誠是,然正不用以生知尊之,孔子總群圣之集年夜成已無以上之,故后世許為至圣。然前圣后圣,各隨其甜心寶貝包養網時耳,孔子亦不以圣者自居。此《易》終未濟之義,與天道合德者也。 

 

困而知之與勇相應。孔子論勇,以不懼為特征。然仁者之不懼,因其自省無咎:“司馬牛問正人。子曰:‘正人不憂不懼。’曰:‘不憂不懼,斯謂之正人已乎?’子曰:‘內省不咎,夫何憂何懼?’”(《顏淵》)由不憂不懼連言,則知此處孔子所謂正人乃指仁者為言。至于勇而未仁者之不懼,或因其善能養勇,能持守有恒,《年夜學》所謂“知止而后有定”,顧所止未必與仁者同耳,如俠者及墨家是也。孔子故云:“勇而無禮則亂”;(《泰伯》)“好勇欠好學,其弊也亂”(《陽貨》);“正人有勇而無義則亂,君子有勇而無義為盜。”(《陽貨》)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頗以養勇為言,即發揮孔子此義也。

 

所謂困者,其義源于《周易·困卦》。《彖傳》:“困,剛掩也。險而說,困而不掉所亨,其惟正人乎?”正人所以亨者,以其有恥。若君子則無恥可言,孔子所謂“正人固窮,君子窮斯亂也”。蓋君子無恒心,“無恒產而有恒心者,惟士為能”。(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)“知恥近乎勇”,正人幡然猛省,有以自反,是能勇也。故困而知之者,必于勇者求之。此所以熊十力師長教師有云,“勇為剛德,不受拘束意志才是勇。”[24] 

 

至孟子,則以三達德為君德之本,闡發儒家之政治觀,并進而發其以志帥氣及養勇諸論,其義理深奧綿密,令人嘆為觀止。且三達德之義,源出《尚書·洪范》之“乂用三德”,所謂正派、剛克、柔克,予昔言之已詳,茲不具論。[25]

 

三 五常與易道

 

五常之義,學者習焉而不察,故鮮有窮其基礎者。然其說不唯與傳統之五行觀年夜有關聯,且與三達德交徧互攝,而成孔門功夫論之結穴。  

 

五常本名五性。《白虎通》:“五性者何謂?仁義禮智信也。仁者,不忍也,施生愛人也。義者,宜也,斷決得中也。禮者,履也短期包養,履道成文也。智者,知也,獨見前聞,不惑于事,見微知著也。信者,誠也,專一不移也。故人生而應八卦之體,得五氣以為常,仁義禮智信也。”(《性格·五性六情》)智與知通。此所謂五氣,乃五行之承載,非可以古希臘之四元素視之。“五行者,何謂也?謂金木水火土也。言行者,欲言為天行氣之義也。”(《白虎通·五行》)故仁義禮智信即分別與木金火水土相應。蓋因醫學等方術之發展,漢人以五行為既定之事實,并由此上窺天道。顧此天道與直觀之天然宇宙(即所謂六合)相混雜,故獨多異義可怪之論,此所以漢儒之說不盡可宗也。 

 

五行之生克可以對應最基礎的性命系統,此先秦學術所體認之天道觀,亦吾華夏文明對人類最偉年夜之貢獻,在本日尚且不成易。[26]近代以來,學者震于西學之威,于中國傳統必欲除之而后快,而五行說尤為集矢之地。倘究其底里,則多未明五行之所指,甚或以現代印度及希臘之四年夜說比擬附。其致誤之由,茲不具論。此所欲言者,端在天道之五行既已指明,何故人性必以五性,即五常之德以應之。

 

儒家所體認,亦即經學所研討者,乃平生命宇宙。此宇宙因人類本身之性命意識可以默識,非可由剖析而后得。故人類與今生命宇宙之相通者端在性命,“生生之謂易”(《系辭》),由生生可以領悟天道之仁。夫性命以生為訴求,以逝世亡為歸宿,由存亡之超出乃知六合之年夜生、廣生。或以存亡為對待,此未知年夜生者也,亦焉能知逝世。此孔子所云“未知生,焉知逝世”之實義也。圣人由性命之變化及逝世亡領悟性命之變易,由生生之超出存亡而悟性命之不易,由存亡所蘊涵之性命的系統性而悟易簡之道。故《易》有三義,曰變易、不易、易簡。《周易》以乾元統天,故三易之義可由乾卦之德見之。予故云:“乾之卦德健而能健,健者健也,所以御物者也;健健則御物而得此中,因時而有恒也。……因時者,變易也;有恒者,不易也;健者,易簡也。《易》有三義,合健、有恒、因時三義者,乃可稱統天也。然則統天者,乾卦之卦德也。”[27]以體相用言之,則分別與不易、變易、易簡相應。馬一浮師長教師曰:“《乾鑿度》云:‘易者,其德也;變易者,其氣也;不易者,其位也。’位字若改作理字,其義尤顯。自佛氏言之,則曰:變易者,其相也;不易者,其性也。故《易》教實攝佛氏圓頓教義。三易之義,亦即體相用三年夜:不易是體年夜,變易是相年夜,簡易是用年夜也。”[28]然則三達德者,即與《易》之三義相通。人與六合雖鉅細迥別,既同今生生,則亦稟五行之常,此天道也。人既能盡性致命,達 此天道,則必有一內在之德性與此相應,是即所謂五常,此天德也。圣人證其常,賢人或未能有恒,士正人以下或掉其守,人性漸形澌滅,其中庸所以為難也。此二種五行紛歧不異, 故郭店楚簡《五行篇》有言:“仁形于內謂之德之行,不形于內謂之行;義形于內謂之德之行,不形于內謂之行……”以行與德之行相區別。六合萬物同此五行,而未能自覺,故但名為行;若圣賢則自得于內,故曰德之行。為示區別,故名此德之行為五性或五常。

 

五行之系統性可由其生克見之,戰國以后言五行者或主其生,或主其克,此人所習見者。另如《尚書·洪范》所言水火木金土之序,頗為學者所疑,予業已證明其與《周易》及《老子》密合。[29]五常之間亦有彼此之關聯,顧因視角分歧,經學史上凡見二種四類五常說,後人言之未詳,茲為之略發其覆。

 

《荀子·非十二子》楊倞注曾言五行指仁義禮智信,近人疑之。及馬王堆帛書及郭店楚簡皆有所謂《五行篇》(古人所命名)出土,乃知先秦確有此類五行之說。惟易信為圣耳。《中庸》“惟全國至圣,為能聰明睿智,足以有臨也;寬裕溫柔,足以有容也;發強剛毅,足以有執也;齊莊中正,足以有敬也;文理密察,足以有別也。”《孟子·盡心下》:“仁之于父子也,義之于君臣也,禮之于賓主也,智之于賢者,圣人之于天道也,命也;有性焉,正人不謂命也。”或云皆與此一五行之義相通,良是。[30]或以仁義禮智信之說出于漢儒,非也,此可由經學義理之隱微處求之。

 

予嘗云,此二種五常說雖異,然“在最基礎上有以相通,惟言信者自天道性體處言,言圣則自人性心體處言耳。”或云仁義禮智圣無事理可言,其言似甚包養網單次輕易。考據之功年夜矣,然倘不明義理,吾知其必無以通于上達之學也。治前人之學而不以其道,此古學所以亡。蓋前人以通釋圣,通則明矣。《中庸》:“自誠明謂之性,自明誠謂之教。誠則明矣,明則誠矣。”孟子亦言:“誠者天之道也,思誠者人之道也。”所謂信者,定也,誠也,思誠即所謂明也。[31]孟子之學以盡心知性為法門,以自明而誠相指點,故特重于圣之一德。然孟子亦必承認誠(即信)一進路,否則其四端說亦難安立。 

 

五行雖其數有五,實則其顯者僅四行,是《易》所謂四象也,四象乃五行之坎陷。蓋“太極生兩儀,兩儀生四象”,四象合太極而五,猶火土金水合木為五行。所謂象者,即顯現于人者也,四象可見,而太極不成見。此猶一年有春夏秋冬四時,四時可見而歲則不成見,歲固所以統四時者也。知此義者可與論五行矣。木者,于方位配東,于四時屬春,于五常配仁,性命之象也,可當太極。故中土何故言五行,而印度、希臘則言四年夜者,彼之四年夜地、火、水、風可分與土、火、水、氣相密合也。然則現代中印希之愚人所證未嘗不有以相通,惟此重于德,彼重于物,掉之毫厘,差之千里,后世學術遂爾分途矣。

 

與五行之顯為四象相類,五常亦發為四端,見諸四時。故雖統一仁、義、禮、知、信,而生二種分歧之五常說,且分別為《孟子》及《周易》所本。茲先論四端。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:“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,古人乍見孺子將進于井,皆有怵惕惻隱之心。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怙恃也,非所以要譽于鄉黨伴侶也,非惡其聲而然也。由是觀之,無惻隱之心,非人也;無羞惡之心,非人也;無辭讓之心,非人也;無長短之心非人也。惻隱之心,仁之端也;羞惡之心,義之端也;辭讓之心,禮之端也;長短之心,智之端也。”

 

依朱子之意,四端屬情,而五常屬性,“因其情之發,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,包養網推薦猶有物在中而緒見于外也。”(《孟子章句集注》)孟子言四端,而惟于惻隱之心乃詳析之。蓋人之救孺子,倘非求利(納交),亦非求名(要譽),亦非厭惡其聲,則其救人必出之于不忍,此惻隱之心乃心體天然之涌包養平台動,無絲毫間隔者也,故可與仁之渾淪不已相應。至于羞惡以下,或可以類推。簡言之,羞惡者知所宜也,倘有不宜,在己則羞之,在人則惡之,故為義之端;辭讓者自大以尊人,以期有條不紊,合高低之道,故為禮之端;長短者,求全國所以然之故,而知事物之因時變化,故為智之端。顧何故止言四端而不言五端,“蓋惟誠可以合四端為一體,而成其為相生相克之五行。以心性言,心之所發為意,惻隱、羞惡、辭讓、長短之心皆為有興趣矣,而信則非意,蓋其了無指向,惟在持守四端之意耳。是即所謂誠意,意能誠則心自正。古人于《年夜學》誠意、正心諸義所以未得的解者,蓋皆未審四端之義也,必得孟子之旨而后此義明。”[32]誠者,定也,信也。故以信統攝仁義禮智四端,與以圣統攝四端,皆當為孟子所宗。另,孟子自言,“我知言,我善養吾浩然之氣。”(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)“何謂知言?曰:诐辭知其所蔽,淫辭知其所陷,邪辭知其所離,遁辭知其所窮。”予嘗論之,以為:“所謂诐辭者,偏而不公,仁之掉也,故蔽;所謂淫辭者,蕩而無本,禮之掉也,故陷;所謂邪辭者,惟無私曲,義之掉也,故離;所謂遁辭者,惟務自謀,信之掉也,故窮。統之者即智也,由智故能知言。”此處所言五常之德與年夜《易》相通,是《周易》之五常說也。然則三種五常說皆孟子所認同者也。荀子曾批評子思、孟子,“案往舊造說,謂之五包養一個月價錢行”,(《非十二子》)不知宗《周易》亦可云造說歟?吾故知荀子于《周易》所得未能年夜備也。

 

何故云《周易》之五常說?《易》:“乾,元,亨,利,貞。”所謂元亨利貞者四時也。《白話》曰:“元者,善之長也;亨者,嘉之會也;利者,義之和也;貞者,事之干也。正人體仁,足以長人;嘉會,足以合禮;利物,足以合義;貞固,足以干事。正人行此四德者,故曰‘乾,元、亨、利、貞。’”然則元亨利貞當與仁禮義信四德相配。貞者,定也,信也。而統之者則為智。[33]蓋易道“周流六虛,變動不居”,由智之進路以上通天道者也。《白虎通》以五經配五常,即以《易》配智,是其證也。 

 

蓋尤有說。倘以信統四端為孟子之五常說,其與《周易》之五常說亦可相成。“蓋四端于五行實配木火金水,而以土貫之。所謂‘土王四時’是也。土者信也,誠也,水者智也,明也。年夜《易》言天道,故由上貫包養條件下,自明而誠,以天而教人也;孟子言人性,故擴而充之,自誠而明,盡性而知天也。《中庸》‘自誠明謂之性,自明誠謂之教,誠則明矣,明則誠矣’,盡之矣,是之謂中庸也。”[34] 

 

仁義禮智圣之說西漢中葉以后已頗罕見,故五常當以仁義禮智信為準。倘詳繹之,五常既可統于知、信,依孔門求仁之論,仁為體而諸德為用,則義禮智信亦可統攝于仁也。上引《衛靈公》:“子曰:正人義以為質,禮以行之,遜以出之,信以成之,正人哉!”遜猶巽也,其所謂遜者,蓋如《巽卦·年夜象》之“正人以申命行事”,此智者之所為,故可通于智。但以正人稱之者,以其尚未能仁也。倘能仁,則遜變而為智矣。由此,五常之義年夜歸有三,或統于仁,或統于智,或統于信。信者定也,故可通于勇。然則五常之三義可括三達德,上所言三德與五常交徧互攝者,此即其一端也。雖然,尚不止此。 

 

《周易》淵源甚古,所謂“世歷三古,人更三圣”,自宓羲以來,歷代愚人遞有纂述,而經文則成于孔子,此由經傳之密合可以推之。然則《周易》之五常說,亦當為孔子所確定。孔子固由智之進路以上通天德者也。以功夫論言之,則孔子由智以達于仁者也,是所謂“學而知之”。上引《論語》所論三德,或云仁智勇,或云智仁勇,意尚難測,及《中庸》乃徑以智仁勇為三達德,其所以首智者,蓋亦有深意存焉。

 

《孟子》云:“我知言,我善養吾浩然之氣。”昔康有為已指出其與三達德相應:“夫浩氣,年夜勇也;知言,年夜智也。惟年夜勇、年夜智,而后能擴充其不忍人之心以保四海,所謂年夜仁也。”(《孟子微·總論》)康說雖稍存枝蔓,然年夜旨已不成易。實則浩然之氣本可括仁勇二德也。故孟子此言,雖非明言三達德之目,而隱然以智仁勇之順序存乎其間。

 

且上文已言及,三達德之義原出《尚書·洪范》之“乂用三德”:“一曰正派,二曰剛克,三曰柔克。”剛之年夜者為勇,柔之年夜者為仁,執其兩端而叩此中者則為智,此三達德之年夜智也。子曰:“吾有知乎哉,無知也。有鄙夫問于我,一無所有,我叩其兩端而竭焉。”(《論語·子罕》)以一無所有之智,始能廓然至公,物來順應,感而遂通全國之故,夫子此言深矣。然則以本體論言,三達德固當以仁為本,以括智勇二德;以功夫論言,則當以智為本而括仁勇矣。此所以三德以智為首也。

 

三達德既可首智,五常亦可以智綜括四德,三德與五常之關系頗值斟酌。仁義禮智信諸名相,因其所指甚多,層次極為復雜,古人鮮有以功夫論之視角析論之者。茲舉一例。如仁,既可指天道之本體,亦可指仁德之分歧層次,亦可指求仁之方,即所謂功夫論之仁。倘執其一端,以為仁之本心,鮮有得其是者。功夫論之仁,上文雖已略述之,然剩義尚多。如樊遲、子張、仲弓問仁,孔子包養dcard答以“居處恭,執事敬,與人忠”;“恭寬信敏惠”;“出門如見年夜賓,使平易近如承年夜祭。”其年夜旨以恭順守禮為主。至顏回問之,乃徑以“低廉甜頭復禮”為言。蓋仁乃心體天然之涌動,然現實中人,沉迷既深,心體另有待刮磨,不敢必其仁也。其刮磨之法,在內則立己,在外則復禮,恭順持守,以變化氣質,宋儒所言不成誣也。故以功夫論言,仁固可以攝禮。四端之禮以辭讓為言,亦所謂恭也。 

 

至于義、信,則為三達德之勇所攝。所謂信者,定也,誠也,其為勇所攝上文已言。然勇之攝包養站長義,則學者罕聞。上引《白虎通》所言“義者,宜也,斷決得中也。信者,誠也,專一不移也”,以斷決言義,[35]以專一言信,其可相通者在有所持循也。有所斷,必于能定者求之。故有子曰:“信近于義,言可復也。”(《論語·學而》)皇侃以為“復,猶驗也”,可復者,可以查考,即因有所持守也。故邢昺疏以覆釋復。朱注以踐行為言,非也。以四端言,此斷決表現為“羞惡之心”,能羞者,知恥也。故孔子云,“知恥近乎勇。”另以孟子所言證之。公孫丑問:“敢問何謂浩然之氣?”孟子曰:“難言也。其為氣也,至年夜至剛,以直養而無害,則塞于六合之間。其為氣也,配義與道,無是,餒也。”上言浩然之氣可配仁勇,既“配義與道”,然則所謂道者通乎仁也,[36]義則通乎勇也。 

 

五常之仁可以攝禮,義信則與勇相通,然則三達德與五常之關系豈紛歧目了然矣乎?由三達德可以攝五常,智可以攝三達德,則五常可視為以智為進路之易道展開。言易道者包養感情,所謂智者太極也,仁勇者兩儀也,仁禮義信者四象也,兩儀合太極為三,四象合太極為五。然則三德與五常實與陰陽五行之義相通。觀“學而知之”之智、三德、《周易》之五常觀可由易道通之,晚世學人或謂夫子無關年夜《易》,則吾不敢知也。數十年來,因簡帛文獻之出土,學者于孔子與《周易》之關系已不甚質疑,然于其內在學術關聯之探討,另有所待也。明此義,則于吾上所言三德與五常之交徧互攝,當知其宗趣矣。

 

孔門功夫論廣博淵深,而三德、五常則其尤要者也,學者倘非進修自得,鮮能食髓知味,非可以戲論出之。戰國以降,儒分為八,除思孟外,學者皆各安一隅,賢如荀子,迄未能領會斯旨。然既以孔子為宗,得其博文、尊師、隆禮諸遺教,尚能開漢代六藝學之一脈。其功亦偉矣。及宋儒突起,獨尊顏孟,與夫子內圣之學悠然神會于千載之下,惜末流乃習為躐等空虛包養dcard之教,于往圣之功夫皆滅裂不為,而自負曰圣賢。不有船山、梨州諸子之救正,則吾道荒矣。后此者缺乏論,晚世以來,學者或主復性(仁),或倡會通(智),或宗實踐(勇),途轍雖異,要之皆圣學無疑。倘能會歸一是,則吾夫子智仁勇三學之上通下遂,當亦可期。道遠而任重,學者其勉旃。

 

癸巳立冬后二日寫定于滬上,渙齋謹識

 

注釋
 
1、孔孟皆以圣人為可學可至,至漢代性三品之說甚囂塵上,此義反成遺珠。此猶佛陀教人,一往同等,而“一闡提不克不及成佛”之論亦嘗年夜彰于中包養站長土。此皆與漢魏以降之歷史情境有關。關于宋以前圣人可學、可至與否之爭論,可稍參湯用彤《謝靈運〈辨宗論〉書后》,《魏晉玄學論稿》,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1年。
 
2、《帛書周易·要》:“子曰:《易》,我后其祝卜矣,我觀其德義耳矣。”此篇論之者眾,茲不具引。然依筆者所見,此孔子自承其與巫史易(括宓羲易與文王易)之別。蓋自夫子作十翼,易道乃由趨吉避兇、謹慎自保之人性,一變為剛健篤實之天德,此予所謂孔子易也。參拙作《周易義疏》卷首,序卦上義解。上海古籍出書社,2011年,第3-4頁。 
 
3、此義在現代固是常識,然晚世以來,學者于《周易》與孔子之關系橫生異議,能持守此說而不掉者并未幾見。 
 
4、《墨子·經上》:“故,所得而后成也。”《經說上》:“小故,有之不用然,無之必否則。體也,如有端。年夜故,有之必定。若見之成見也。”譚戒甫《墨辯發微》以故為因果律,甚是。然云“《說》分小故、年夜故,經只言故,即斥年夜故而言。”恐非。參該書《上經校釋第三》,中華書局,1963年,第75頁。梅榮照《墨經數理》以小故為需要條件,年夜故類充要條件,可從。遼寧教導出書社,2003年,第2頁。然則故者,猶充足條件也。 
 
5、另如《周易·雜卦》“隨,無故也”、《莊子》所謂“往故與智”皆同。參前揭《周易義疏·雜卦傳》,第464頁。 
 
6、《莊子·德充符》:“仲尼曰:自其異者視之,肝膽楚越也;自其同者視之,萬物皆一也。” 
 
7、拙作《孟子章句講疏·梁惠王章句下》第三章,華東師范年夜學出書社,2011年,第53-54頁。 
 
8、震可以統艮,詳參《周易義疏·艮卦》,前引書,第 308頁。 
 
9、《子路》:“冉子退朝。子曰:‘何晏也?’對曰:‘有政。’子曰:‘其事也。若有政,雖不吾以,吾其與聞之。’”《為政》:“或問孔子曰:‘子奚不為政?’子曰:‘《書》云:“孝乎惟孝,友于兄弟,施于有政”,是亦為政,奚其為為政?’
 
10、如楚昭王與觀射父對答,觀射父言古時以“平易近之精爽而不攜貳”者為巫覡,以“先圣之后”有功烈者為祝官,以“名姓之后”“心率舊典”者為宗官。繼言“于是乎有六合神平易近類物之官,是謂五官。”其后代則世守之。可知諸官底本皆出于巫,乃原初之圣人,莊子所謂“天平易近”也。奕世之后別為名姓,此與華夏文明之來源乃一體之兩面。引此以見前人于文明來源之認知有極深奧處。參徐元誥《國語集解·楚語下》,王樹平易近、沈長云點校,中華書局,2002年,第512-516頁。
 
11、《周易義疏》第105頁。《孟子章句講疏》卷二第二章論儒家年夜同、墨家尚同、道家玄同之義可參。 
 
12、此說亦本之陽明:“陽明師長教師曰:‘戒慎恐懼,人皆以為功夫,我則以為本體;不睹不聞,人皆以為本體,我則以為功夫。’正謂本體之外無功夫,功夫之外無本體”。羅懷智《近溪羅師長教師庭訓記言行遺錄》,方祖猷、梁一群、李慶龍編校《羅汝芳集》,鳳凰出書社,2007 年,第425頁。關于羅氏思惟,可參拙作《師教與博學:羅汝芳與晚明王學的精力轉折》,《復旦史學集刊》第三輯,復旦年夜學出書社,2009年。
 
13、關于志士仁人之探討,可參《孟子章句講疏》卷六,滕文公章句下,第222-225頁。
 
14、此皇侃《論語義疏》所引李充之說。參程樹德《論語集釋》卷七,里仁上。中華書局,1990年,第238頁。錢穆師長教師云:“無以尚之有兩解。一說:其心好仁,更無可以加在仁道之上之事物存其心中。又一說:其心好仁,為德之最上,更無他行可以加之。今從前解。”《論語新解》,三聯書店,2005年,第89頁。錢說是,蓋好仁者即唯仁是好,無須臾舍離,然尚非德之最上,蓋尚未依于仁也。
 
15、程頤云:“蓋仁可以通高低言之,圣則其極也。……若古人或一事是仁,亦可謂之仁,至于盡仁道,亦謂之仁,此通高低言之也。”可參。《河南程氏遺書》卷十八,伊川師長教師語四,王孝魚點校《二程集》,中華書局,1981年,第182頁。
 
16、《馬一浮選集》第一冊,第18-19頁。虞萬里收拾,浙江古籍出書社,1996年。
 
17、《孟子章句講疏》卷一,梁惠王章句上,第11頁。
 
18、如吳澄《品德真經注》釋“名可名,很是名”,乃徑云:“名,謂德也。”此類例證不煩枚舉。黃曙輝點校,華東師范年夜學出書社,2包養網站010年,第1頁。
 
19、馬一浮師長教師云:“仁是心之全德(易言之亦曰德之總相),即此實理之顯現于發動處者。”與本文所言可以相參。《復性書院講錄·論語年夜義·詩教》,《馬一浮集》第一冊,第161頁。
 
20、體相用諸名相,佛家所慣用,學者或以為乃后世儒家有取于釋教之結果。此論非,予撰《周易義疏》,業已辯之。參睽卦及《系辭上》第五章義解。昔熊十力師長教師嘗云其義本出年夜《易》,甚是。簡言之,干元者,體也;六十四卦卦德者,用也;卦象及爻象者,相也。故雖未明言體相用,而其義固在此中矣。
 
21、《明心篇》,支出氏著《體用論》,中華書局,1994 年,第252頁。
 
22、如朱子于《中庸章句》此條下注云:“生知安行者,智也;學知利行者,仁也;困知勉行者,勇也。”以生知安行三句與智、仁、勇三德相應,予業已指出其蓋未嘗深考孟子之說。實則張載《正蒙·中正篇》已以生知、學知、困知分別對應仁、智、勇三德。可從。參《孟子章句講疏》第56頁注釋。
 
23、此義甚深,擬于改日另詳之。
 
24、前揭《明心篇》,《體用論》第251頁。
 
25、參《孟子章句講疏》卷二及卷三相關疏釋。
 
26、參《周易義疏·說卦傳》,前引書,第433-435頁之相關討論。
 
27、《周易義疏·干彖義解》,前引書,第23頁。
 
28、《復性書院講錄》卷二,《論語年夜義·易教下》,前引書,第一八八頁。元按:漢儒以位為不易之見甚陋,蓋因誤認義理天為天然天,拘泥于《系辭上》“天尊地卑,干坤定矣;卑高以陳,貴賤位矣”之文而致誤。后儒頗有識其非者,如晚清沈善登《需包養價格時眇言》即此中之一例。參《周易義疏》第2頁注8之相關討論。
 
29、參《周易義疏》坎、離二卦義解及卷首《易范合圖》。
 
30、龐樸《竹帛〈五行篇〉與思孟五行說》,《竹帛〈五行篇〉校注及研討》,萬卷樓圖書無限公司,2000年。此說潘雨廷師長教師亦發,惜其遺作出書甚晚。參氏著《鄒衍與易學》,《易學史叢論》,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7年,第162-163頁。
 
31、參前揭《孟子章句講疏》第129頁。
 
32、《孟子章句講疏》第130頁。
 
33、史征《周易口訣義》引周氏之言曰:“若以五行言之,元,木也;亨,火也;利,金也;貞,水也;土則資于四事,故不言之。若以人事言,則元為仁,亨為禮,利為義,貞為信,不言智者,謂此四事因智而用。故《干鑿度》云‘水土而行,兼智兼信,是也。”元按:《干鑿度》蓋欲調和兩種五行說,此年夜可不用。以四時配四德,當從人事言,蓋德乃人性也。
 
34、《周易義疏·白話義解》,前引書,第30頁。
 
35、此義宋儒亦頗贊同,宋陳淳《北溪字義》卷上“仁義禮智信”條:“義就心上論,則是機杼制決斷處。宜字乃截斷后字。裁斷當理,然后得宜。凡事到眼前,便需有判辨,是可能否。文公謂:‘義之在心,如芒刃然,物來觸之,便成兩片。’”熊國禎、高流水點校,中華書局,1983年,第19頁。
 
36、《孟子·盡心下》:“仁也者,人也。合而言之,道也。”可為一證。

 


已發佈

分類:

作者:

標籤:

留言

發佈留言

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。 必填欄位標示為 *